守拙先生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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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月】Note

找东西时候翻出了一点旧的笔记,读了读。单页的纸易丢,在这里存个档。

关于死亡笔记的笔记(好绕)以后大概还会贴,现在整理出来发五则,不长,也不是很完整。非故事的东东兴许没读者,但是我自己还比较喜欢4、5两则(其实是为了李长吉)。

暂且这样。欢迎戳我来聊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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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超人”存在否

       尼采的超人哲学在修辞意义上很令人神往,我的感受是,英雄主义与酒神精神的糅合,但究其逻辑,似乎却是感性成分更多。“超人”的自觉是建立在众人的“未觉”上,换句话说,对现世的生活百无聊赖和对世俗人的蔑视。于是才有“尼采哪怕不早死,他的哲学也只能视作‘夭折’”这一说法。

       DN中夜神月具有的便是强烈到病态的“超人”意识,而他碰巧拾到了具备凌驾人间世力量的“死亡笔记”,超人开始真正向上飞,企图飞往彼世。正如尼采对不期待超越自我的众人不屑一顾一样,也难怪月会看不起别人了。但月对他人的“裁决”,本质依据仍然是人间世的道德与法律(我们都知道法律本质并非正义而是所谓社会契约),因此到了了,月自以为的“神罚”、“审判”,不过是孩子假扮神的游戏一场,而人间无超人。

       L在心理侧写时断言,Kira是个幼稚又好胜的家伙,无形之中成了对于超人哲学最大最粗暴的嘲弄:既然基础来自“人”,你如何脱离自身与未知相接的边界,完全凭空跃入彼世呢。


2.  无望的正义

       L与月分歧最大处在于对“正义”的看法,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正义对手是邪恶。月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如果我胜利,那我就是正义。”——几乎让我闷笑出声。而L更有趣,他的形象貌似根本不是执着于正义,而是胜负(又是“幼稚又好胜的小孩”)。L标志动作之一,咬指甲,有说指甲是原始的武器,于是咬指甲这一举动可以有两种解释:压抑自己锋利的爪牙,亦或者恰好相反,是在打磨武器(其含义有如嵇康树下锻铁)。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L本身具有极强攻击性,因此作者刻意将场景处理得像是磨砺爪牙的猛兽——这种感官上来说其实和“正义”完全没关系,而是弱肉强食。

       DN中人人都寻正义,但对于这站在顶端的两个人来说,世上哪有什么正义,L为了抓住Kira可以用尽手段,月为了一个高尚的“理念”不惜牺牲无罪之人。没有纯然的高尚,善的背面有恶的加持,妄想黄河水清,本身就是狂妄的。借用《大明王朝》的说法改动一下,这正义是名正义而非实正义。如果月当真要证天道,那么他得先明白,天道是不仁,万物是刍狗。

       而若是他们真的懂得这个,那么整个死亡笔记恐怕会变成一出荒诞剧:L和月两人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分析着,戈多他到底来不来?

       啊,DN悲剧的根本缘由是,里面没有一个人物读过《道德经》。(笑)。老子才是真正的“坐天观井”。


3.  胜败无意义

       看高手对决是很令人开心的,无论谁胜利,观众都满足,因为相对来说,观众是“上帝视角”。然而在DN中,一二部里两场战役都让我不爽,因为都是“侥幸”,月胜过L和尼亚胜过月,有着太多的偶然性,这非常诡异,因为尼亚反而是三人中最年轻最缺乏经验的(本散论不论及智商的高下)。

       哗啦啦回忆一通,DN中主要角色死亡的模式大概是:“有情”者死,“无情”者生。“感性”是聪明如月和L都未能准确推测的因素,这因素具体在死神雷姆、弥海砂、魅上照、梅洛等人身上体现,他们都在某种情况下成为了原本周密的计划中“不可控”之处,并最终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

       L的继承者M与N,仿佛是他性格中的两面,冲动暴烈的,理性自持的,唯有二者平衡,方可立于不败。白月自身性格与Kira月两相对照,同样是一体两面,有情与无情。(白月似乎显得更加有怜悯心,而Kira的行为则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狠决。)L和月两人,几乎可以视作在镜子内外相照、无限接近却又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这种无处不在的矛盾贯穿始终。而月偏激自负的“痴神情结”和L懒散不羁的“社交障碍”,前者是极度扩张地攻击外界,后者是颓废抽离地封守自身,前者选择利用情感(哪怕是伪装的情感)进行交涉,后者则以全然理性的外壳进行无休止的推理和质疑——二者都是反抗世界的自我表达,可反抗的到底为何,我不知道,兴许他们也不知道。几乎以全世界当炮灰而进行的交战,难道真是为了打发无聊?月对于父亲那一辈人的无声嘲笑恰是新生代对于父辈、旧权威的反抗,然而这种反抗的盲目性、无目的性,使得月的目标居然是“成为新世界的法则与神”这种大而无当往而不返之言。

       说到底,故事的一开始就说,使用Death Note的人不会上天堂亦不会下地狱。Death Note使用说明最后一条:人终有一死,死后万事皆空。

       真正的“神意”便在这两条中体现无余:既无善也无恶,没有什么不能容忍,没有什么不被允许,真神对人间世不予置评。月与L斗来斗去,摆脱不掉人终有一死的结局,他们对这世界的彻底失望彻底弃绝,也是无意义的。——死亡笔记真正立足的、撬动地球的支点,是一个大大的“无”。在这个意义上,DN中所有人物都是可笑的。

       可如果把胜败正义全部看破,那还剩什么有意义?

       ——姿态。

       你看月死时,先说,嘲笑,后逃遁,逃姿好看,入无人的仓库,倒,见夕阳,见L的幻影,死。不死在尼亚他们面前,不是要让他活命,而是要好姿态。这一笔超浪漫。夜神月一辈子讲究姿态,到死都讲究。要想成为神祗、想永世常青,就是要有姿态。所以他到死都迷人。

       在悬崖边费尽心机如履薄冰逡巡良久,其危险迫近之兴奋感,不及从边缘滑下那一瞬来得诡艳。说到沉沦,沉索性就沉到底吧。不入地狱,哪见佛性。人生本就是一个复杂的迷宫。

4. 朋友

       月这个人物让我想起《香水》中的格雷诺耶。这里我无意将二人的心态与经历进行比对,而是单就无与伦比的天才与选择了非同寻常的道路这两点来说明情况。

       我认为,即便格雷诺耶成长于充满爱的环境,他也依然不会放弃制作香水,因为神在赋予天才之后便袖手旁观。力量与天赋是难以掌控的,天赋异禀者必有其痛苦之处,因为天赋本身几乎就含有杀意,智慧亦有锋锐,于是有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人在意识到自己才能的那一刻便立刻是悲剧的开幕,因为那一刻意味着你不再与众人相同,开始与人隔阂、摩擦、厌恶……于是心冷意冷,孤独感油然而生。

       那么,有没有一点点希望,比如,“朋友”是存在的,天才可以与另一个天才惺惺相惜?普通人不理解的话,与之匹敌的人又如何?

     “月”这一字在日文中读法有三种,然而作者却为主角捏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读音ライト,也就是Light(光)。这有点好玩,因为月亮自身其实是不发光的。更好玩的是,这么看来就不止L•Lawliet代号为“L”了,按照DN中以姓名首字母为代号,月同样可以是“L”。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欢欣雀跃期待着这两个近乎重合的天才可以成为好朋友,结果他俩成了“生死之交”,嗯,是说,你生我死那种。回想两人携手破案那一段,正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L本身社交力为负,好心也被人误解,被人当面指责“为人让人讨厌”的时候,他整个不动声色。他在大雨中问月:“你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大,有没有哪怕一次说过真心话?”  这问句不可谓不刻毒,却仍然被月巧妙圆滑地避开。L回应:“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答。”  在这雨中一幕,两个人不同状态,却让我感受到相同的、恍若实质的、名为“失望”的刀锋在大雨中相碰,缠斗,然后彼此放弃,归剑入鞘。

       无法理解,无法靠近。“龙崎”自始至终是个假名,人们对他的称呼“L”只是个代号,代号的背后,二代继承初代,L这个人的死亡被隐瞒于公众,他的真名为何,无人知。月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却同时也是唯一与他平等的对手,他们几乎是可以完全看透对方所思所想,却仍然不能欣赏、认同对方灵魂(意识形态)的核心。他们最平和相处之时,是坐在两张相同的椅子上,被手铐拷在一起。而月濒死之时眼前重又浮现L的幻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这其实是很悲观的,绝对相连(手铐的存在),绝对平等,却也绝对疏离(这两个具有象征性的场景之中,二人永远隔着一小段距离)。每个人都是一座无法靠近的孤岛。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可知论,即不知道对方的“真名”。

       李长吉《贵公子夜阑曲》:“袅袅沈水烟,乌啼夜阑景。曲沼芙蓉波,腰围白玉冷。”贵公子面对曲沼芙蓉,身侧却只有冰冷的白玉腰带。

       L对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寂寞啊,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有人说,以L多疑的性格,这句话也未必真心,很可能依然在试探月。说这个猜测的人,他完全没有看懂,因为他不寂寞。L此言脱口说出之时,和月惊愕得说不出话之时,这两个精神上的“贵公子”,的确没有彼此试探和欺骗,他们只是在这广阔的天地中,真的感受到无可救药的,孤独和冷。

5.夜神月

       夜神月的逻辑与美学,是一种“孤独的创造者的美学。”正如弥尔顿所言“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这种稳固的精神,这种由于良知受到伤害而产生的高傲的轻蔑。”

       月始终爱着人世,他对于正义、高尚的期望让他无法原谅世人,唯有彻底绝望才能使人无条件地宽恕,可他爱世人,世人与他所爱的模样相差太悬殊,他厌恶罪恶,所以要使用死亡笔记,他爱人类,所以要杀死他们。

       正义在此时已经超出人世,成为纯然的“理念”。对于这种理念以及人世间的强烈的爱逼得他不得不从道德的捍卫者转向杀人者,若不能杀其他人便只能自杀,而这个“其他人”太多,不可能全部杀光,在促使人类追逐这理念的努力中一旦对人类失望,便只有刺死自己。反抗如果陷入无规则的混乱,便会由消除他人走向自身的毁灭。基拉追随者中,丑陋面目的“代言人”象征乱党的狂热,蛊惑言论占据上风,当魅上照开始杀死这群人时,即是内战、内部意志混乱的开端,原本作为自由人、正义者的意志此时已悄然变异成一个帝国,这帝国之中照样有着压迫与罪恶。月在提出这一“新世界”概念时实际目标是将人的理性上升为共同规则,即权力意志,此时统治者的“神化”已经完成,而我们也可以断定,这正是月“陨落”的开端。一切悲剧早已注定。

       然而月在夕照下奔跑的一段所以特别打动我,是因为那是垂死前对绝望的孤独感的徒劳挣扎。那一刻他对面缓缓行来的是十七岁时百无聊赖的少年,坚信将一己之不平推至人类便会使行刑变得崇高,那时他没有笔记,却对自己的一切都有把握,为这把握中寥寥“意志”随时准备颠覆一切。我幻想月在那一刻,经历漫长的明争暗斗,无数谎言虚伪,终于意识到纯真的可贵。丢掉狂躁的声名与资产阶级的优雅,他被迫直面死亡,复又成为那个我们钟爱的、悲痛欲绝的青年,而不再是他所狂热塑造的国王般的个人。此刻唯有这青年身上的崇高之处可以照亮死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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